PIXAR 皮克斯作品中的女性形象

皮克斯(PIXAR)今年的新作《勇敢傳說/BRAVE》上映在即,而宣傳裡特別強調這是他們第一部「以女性為主角」的電影。初聽還蠻驚訝的,仔細想想又真的是如此。身為好萊塢最被推崇的創作團隊之一,皮克斯的世界裡難道也存在著性別失衡的問題嗎?我想應該不至於。那麼,在他們過往的作品中,又有著什麼樣的女性面貌?這些女生們扮演了怎樣的角色、被以何種目光看待了、又是否呈現出足夠的多樣性?

 

綜觀皮克斯的片史,我想至少可以這麼形容:他們總是能找到讓人意想不到的題材,從無比巧妙的方向切入、講出一個真正不凡的故事。在這些故事裡,又往往包裝著「友情」、「自信」、「不放棄」,乃至於「婚姻/家庭」、「成長/放下」等等,傳統但正面的價值觀。他們的目標,一如所有的動畫公司,是「闔家觀賞老少咸宜」的;但他們的故事又不會只是「給小孩子看的」,成年人如我們,更能從中讀見人生的閱歷、成熟的目光,這樣純真但不幼稚的企圖,就是他們最珍貴的核心。

 

當我要偷懶時,就會以「創意」兩個字來概括皮克斯所有美好的特質。作為第一個把三維電腦動畫(相對於傳統的平面動畫)發揚光大的電影團隊,他們的題材/角色選擇也確實夠創新——玩具、螞蟻、怪獸、汽車等等(雖然其實是因為人類最難畫)——這倒搶先回答了一小部分我們的疑問了:正因為這些角色都不是人,大多沒有明顯的性別印象,所以才給我們一種「女生不多」的錯覺吧?事實上在皮克斯的世界裡,本來就少有非常女性或非常男性化的人物。對嗎?

 

 

傻大姐 Dory

 

PIXAR 皮克斯作品中的女性形象

 

 

直到《海底總動員/Finding Nemo》,終於有了我目前想起的第一個戲份吃重的女/雌性角色:藍色的鯛魚多莉(Dory,台灣俗稱藍刀鯛/藍倒吊)。多莉給我的感覺,是刻意和傳統的英文動畫片中(亦即迪士尼多數的作品裡)「經典公主」的印象相反的,她外向、樂觀、少根筋,似乎有著不少處世的經歷(所以不是少女)但又莽撞、直率。一路陪伴小丑魚馬林(Marlin)找兒子的多莉,可說是「傻大姐」形象的代表吧!但這故事給她的戲份又其實相當積極,她的「缺乏社會化」對比於馬林的謹慎、躊躇、知識分子式的自以為聰明和理性,要顯得通暢多了。

 

整部《海底總動員》其實就是馬林/尼莫(Nemo)這對父子各自成長的路,而尼莫是在一群同伴裡(及自己想家的心情中)學會了為自己負責(和對父親的尊重);馬林學會的則是「放手吧!沒關係的!」——在此,大家還記得在那隻大藍鯨的肚子裡、對馬林點醒了這句話的是誰嗎?

 

 

天使美少女 EVE

 

 

PIXAR 皮克斯作品中的女性形象

 

接下來我要說,在皮克斯所有的女性角色中,最「美」的就是《瓦力/WALLE》的女主角伊芙(EVE)了。《瓦力》的角色設計是皮克斯史上最精采的,對比於瓦力那全身功能性導向、讓人想起機械和管線和冰冷僵硬感(舊了則變成鏽蝕)的「方」與「直」,伊芙的「圓」和「柔」、純白色無接縫彷彿被光雲包圍的半透明身體,完全讓人想起了——是的就是全世界依然為之瘋狂的——MAC和iPod的質感。但這角色的魅力可不只是外在而已。在整部片中,伊芙和瓦力一樣幾乎沒有對白,但在那種種肢體語言、優雅流線、咯咯笑的神情與一雙藍眼睛背後,隱藏著急躁又俏皮的童心。

 

《瓦力》是個兩小無猜的愛情故事。這也是皮克斯所有作品中,最專注於營造「愛的成形」的一次。而作為瓦力凝視的對象,伊芙的確有讓小男孩傾倒的魅力;她甚至是個強者,扮演著有「力量」的另一半,更在故事最後獨自修好了瓦力。在此同時,她也是因為(沉浸在人類「文明」裡數百年的)瓦力的影響,而漸漸擁有一顆「心」的。這一切,都讓她不只是陪襯,而是這故事的主角之一了。

 



完美的伴侶 Ellie

 

 

 

再讓我跳到非常近的《天外奇蹟/UP》。如果說瓦力有著黃金般的片頭半小時,那《天外奇蹟》開場的那段三拍子蒙太奇,無疑是鑽石般的四分鐘了。而成就這一幕、更在片尾點燃了至深感性的正是艾莉(Ellie):男主角卡爾(Carl)老爺爺的愛妻。剛出場的艾莉是個活潑到爆表的小女孩,和內向的小卡爾冰熱雙極,沒想到兩人成了一輩子的伴侶。那段蒙太奇是無懈可擊的敘事,但整部《天外奇蹟》的力量更是來自卡爾對這段回憶的沈溺、緊緊抓住和放不下,再在旅程裡一點一滴地鬆手。

 

那麼,讓他學會這一切的又是誰?作為和《海底總動員》裡的媽媽一樣從一開場就「缺席」的女角,艾莉的豁達與智慧不只陪伴全片,更貫串了《天外奇蹟》的核心。卡爾最後放手了,但這並非把過去的快樂拋在腦後,而是穩穩地收進心裡。正是艾莉所秉持的信念——生活本身、瑣碎本身、過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本身就是一場冒險,及她在冒險書裡寫下的道別語:「Thanks for the adventure, now go and have a new one.」教會了卡爾,也教會了在戲院裡偷偷掉淚的我的。

 

 

超人媽媽 Helen

 

 

PIXAR 皮克斯作品中的女性形象

 

最後,要回頭說我最愛的一部皮克斯作品了。《超人特攻隊/The Incredibles》不只是皮克斯第一次挑戰以人類作主角,它的優秀更足以在「影史超級英雄電影」的榜單上發光。很明顯地,每個英雄的超能力都代表他們的家庭角色、年紀課題,而在此,驅動整個故事的靈魂人物正是「彈力女超人」:超人家族的媽媽海倫(Elastigirl / Helen),她的「伸縮/彈性」特質既可以解釋成女生心性的柔軟,也可以是保護孩子們的強韌。(你一定記得那趟氣球傘與氣墊船的應用吧!)

 

海倫不但是個照顧者,她的教導方式是在說之以理的同時、不忘記鼓勵孩子,甚至在必要的時候還能夠放手相信他們。這幾乎是我在電影裡看過最完美的母親典型了。此同時,這故事裡的她還要陪伴、安慰正在中年危機的丈夫(真難為她了),雖然也會和對方爭出頭、雖然甚至一度擔心他出軌了,但面對這種種憂慮,海倫所做的是打起精神、直接出擊和面對。她沒有退縮,沒有示弱,更沒有隱忍。這角色不但是堅強的,當她說出「我們現在擁有的這個家庭才是你最重要的、最大的幸福」時,我更確信她的智慧了。為了平凡的幸福而能夠/而願意調整自己心境的,才是最強壯最偉大的人。

 

也別忘了,在《超人特攻隊》裡還有一位人小才氣高的衣夫人(Edna),造型直接取材自傳奇服裝設計師Edith Head;還有超人一家的女兒小倩(Violet):她的超能力「隱形」當然意謂著少女的缺乏自信,但她的另一項能力「防護罩」又是某種(他人不可侵犯的)絕對私領域,卻在成長後可以變成強勁的保護力量。從傻大姐、天才少女、完美的老伴到女超人們,再到下週《勇敢傳說》中好動的公主和強勢母后,皮克斯再清楚不過了:當個女生——套一句海倫的話說——「可不只是像當個超級英雄那麼簡單!」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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